阮仲点头致意,看着顾星朗低声道:
“阮仲今日只身上南楼,亦未携带任何兵刃,这一点,楼下将士已经确认。且沈大人也在。君上大可放心。”
他再看一眼候在近旁的几名侍从,相比一般侍从,他们当真是身形高大,气宇轩昂,哪怕躬身俯首,仍挡不住勇武之气,
“能否请这几位将士先行退下?”
今日南楼内外,乃至方圆数里内,所有侍从都是禁军,甚至还有暗卫。
对方轻易看破这一点,顾星朗并不意外,略转头示意沈疾。沈疾扬眸,那几名侍从便在顷刻间消失于凉台。
场间寂静。只偶尔听得一声鹤鸣,格外清亮,不知是同溶馆里养着的那些,还是天外来客。
阮仲沉一口气,眼睛盯着桌面不知在准备什么,再抬头时眸色比先前更黑,仿如深渊,
“当今崟君,徒有野心。对内,治国无方,亦不勤政爱民;对外,盲目树敌,致使崟国处境两难。自古君王能者当,为国家计,阮仲欲取而代之。”
台上众人面色皆变,饶是沈疾这样的沉稳性子,也忍不住挑了眉。
顾星朗却神色如常,徐徐吐出四个字:
“你要逼宫?”
“不敢隐瞒君上。阮仲筹备,已半年有余。”
“预备何时动手?”
“两年内。”
“两年。这么早来便告诉朕,是否急了些?”
“时机难得。两年内不知还有没有今日这般,与君上相谈的机会。”
“你是想,求得支持?”
“是。”
“如何支持?”
“无需君上一兵一卒。”他停顿,端起茶杯,饮下见面以来的第一口茶,
“名义上,他毕竟是我父亲。既然要逼宫,便难保不见血。万一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,阮仲不愿背上弑父夺位之骂名。为君之道,胜负以外,还需民心,我此番做法的合理性、正义性,到时候,还需大祁帮忙正名。”
沈疾和涤砚皆是吃惊。要逼宫,还要好名声,且已经做好了,弑父的准备?
青川三百年历史上,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?
顾星朗的注意力却落在那三个字上:
“名义上?”
阮仲暗叹他听言辨事之强,冷静道:
“阮仲既诚意前来寻求支持,便做好了坦诚一切的准备。不瞒君上,阮佋,并非我生父。”
场间震动,便是顾星朗也动了动眉心。
“至于来龙去脉,若君上时间充裕,阮仲愿意详述。但在那之前,我更希望把该说的先说完。”
“这件事,阮佋知道吗?”
“应该知道。但我没有向他确认过。他或许,也并不知道我知道。”
“但你认为,他是因为这样,所以从未考虑过立你为太子。”
“是。阮佶的情况,想必君上很清楚。除了这个原因,我想不出别的。”
顾星朗垂眸,拿起茶杯啜一小口。
“以个人喜好论,朕不喜欢逼宫这种戏码。”
“理解。君上是嫡出,名正言顺,无须玩弄这些把戏。”
“所以你要给朕理由。你为何要称帝为君,朕又为何要帮你?”
“先回答君上第二个问题。毕竟我在信中陈述,此事于大祁,有百利而无一害。”一个坐姿,他从谈话开始保持至此刻,终于略作调整,继续道:
“其一,若我为崟君,决不沿袭阮佋的野心,意即不会争霸青川,更不会与大祁对立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同君上一样,我并不喜欢战争。而且,崟国并无胜算,何必以卵击石?”
顾星朗觉得很有意思,“你如何确定朕不喜欢战争?更何况,你并不完全清楚阮佋有何种筹谋,做了哪些准备。你认为无胜算,他却可能很有信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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